天外黑基

    黑人、同性恋，两个元素居然一起出现！这样题材的电影从构思之日起就注定要受到重重非议，并划入与主流相悖的一个分类。1992年Morten Lindberg导演的《天外黑基》（Gayniggers From Outer Space），就是这样的电影。

 

    片长26分钟的故事，其实很幼稚：一群来自Anus行星（anus是“肛门”的意思）的黑人男同性恋，惊人地发现地球上居然有“雌性生物 ”（female creatures）！于是，他们用“射出致死射线之枪”（guns which shoot deadly rays）把地球上的女人“射”光，还地球男性一个美丽祥和的世界。临走时，这伙人还留下一个“外交官”（gay ambassador），教地球男性如何进行新的生活（生育问题）。

 

    整个影片的制作，要说“粗制滥造”是丝毫不为过的。那个外星飞船的内部场景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艘能翱翔星河的东西所应有的。为了表现科幻气氛，影片就用了一些凹凸不平的东西敷在墙上。复杂的飞行控制面板也无非是几个灯泡，一个方向盘，及其他不可名状的杂物。配音方面更是没什麽好说的，当黑基们拯救到中国北京时，汉语配音几乎成了“火星语”。因此，苛求工艺精良的观众大可忽略此片。

 

    看电影的时候我一直在笑，因为导演的构想太可爱了——凶恶的女人、受气的男人、法力无边的外星救世主。他们拼命地建构一个纯男盛世（A MALE ONLY WORLD），驱除一切女人，这一切真是太缺乏合理性了！正因如此，这个蹩脚而天真的电影，被大多数观众认为是个JOKE而已。我想，它的确是个 JOKE，但它所表达的某些内涵又远超过一般恶搞电影（如Epic Movie, Superhero Movie 等）。

 

    它确实在恶搞。外星人、飞船，这些元素都很像五六十年代的科幻题材电影；影片最后男子们在泳池里嬉戏的场景，配上那种流行的轻音乐，太容易让我想起某些过气的色情影片。就此而言，单纯地把该片视为搞笑片，恶搞片是可行的。

 

    它的敢曝（Camp）气息很浓烈。我在2008年10月21日《评论的胆识》里提过敢曝，中国当代大美人芙蓉姐姐就是一位敢曝女侠。芙蓉姐姐是以“丑 ”（这些形容词都是社会给予的）来敢曝“美”，而该片是以“弱”来敢曝“强”。同性恋在整个主流文化社会里，都是被压制、被歧视的，这一点在同性恋题材电影中得到了充分地表现（如《东宫西宫》、《莫里斯情人》）。徐贲作了一个很恰当的比喻，“敢曝者是一种特别的drag queen（男性女角，易装皇后）。”（《“秀”出你的精彩来：扮装技艺和敢曝美学》，见《随笔》，Vol. 171）同性恋用这种特殊的、惊世骇俗的方式，其实并非为了表现同性恋如何强大，而是反衬自己如何卑微。在自贱的同时，让人们对这一身份做出更多思考（片中也有黑人因素的敢曝）。相似的手法在John Waters的影片《女性烦恼》（Female Touble, 1974）中可见到。片中Aunt Ida一直劝她的侄子Gator不要走上异性恋那条“恶心而无聊的”（sick and boring）道路，并为他介绍同性对象。这种情境在现实中恐怕也是不太合理的吧？因此，这也是敢曝，敢曝被异性恋垄断的社会秩序。

 

    好人当不成，那就当个流氓、坏蛋。做一个自定义的身份，坚持到底，就是胜利。同理，现实不支持同性恋，那就索性从根源上毁灭异性，弄一个“大同世界 ”。各种革命政变屠杀流血……不都是“此路不通”而滋生的吗？可见，禁令永不会产生顺民，而是催生变法。还好，本片只是一个构思，还没有成为现实。